顾铭一脸“果然如此”地叹气。以季风尘的洁癖严重程度,沾了剑鞘上这些东西,哪怕把这帕子拆回丝线清洗干净再缝制回来,这人也不会要了。

    遍观整个宗门,季风尘都算得上是一个节俭的人……唯有在对纺织品的浪费上简直无人能出其右。

    顾铭低头看帕子。它被整整齐齐地叠成一只小方块,上头绣着不太显眼的暗云纹。不知为何,顾铭总觉得它整个帕子都在强烈地表达出一种“我不要别碰我我不要变脏”的中心思想,从这种层面上来讲这就绝对不是一只合格的帕子。

    顾铭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渴。他咬了咬下嘴唇,迟迟不肯把帕子往剑鞘上摁。

    “顾铭。”季风尘不带敌意时的声音实在是很好听——那尾音总会有些不自觉地上扬,清越而不带锋芒,像是竹叶沾着水面轻轻打着转:“顾铭?”

    “……如……如果没有什么事了的话,”顾铭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并且为之熏红了脸。他有些用力地攥住手里柔软的帕子,躬身道:“弟子就先回房整理了。”

    “也好,这里我会坐镇。”季风尘不疑有他,安慰似的抬手揉揉小徒弟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注意信号,傀儡师随时可能上门。”

    被相当自然地摸了头的顾铭只觉得脑子里炸开了烟花,耳朵嗡嗡嗡地发烫。他懵懵地行礼,迷迷糊糊地退出房间,并在回房放路上催命一样催着店小二给他倒了盆热水。

    顾铭一脚踏入自己的房间,立刻回身卡好门栓。他随手把雷霆连剑带鞘地丢进那盆热水里泡着,自己则虚脱般倚着门坐下来。

    他把视线移向手里的帕子,抑制着羞耻,小心地凑近了深呼吸一口气。

    是与师尊身上如出一辙的、清浅的檀香。这香气他顾铭实在再熟悉不过了。

    半晌,顾铭平静地站起来,走到桌前打开自己的包裹。包裹里有一只很显眼的小铁盒,顾铭熟练地在其中几个边角摁了几下,盒子顺利地打开了。

    那里面放着些杂物,却无一件是顾铭自己的东西。时至今日顾铭已经当了季风尘三年的徒弟,朝夕相处,不知不觉,便攒下了许多。

    比如季风尘用旧的刀穗。

    比如季风尘用了一半的墨。

    比如小师妹写给顾铭的情书。虽然不是季风尘亲手写的,但是季风尘亲手撕的。

    顾铭小心翼翼把帕子也放进小铁盒里,再重新锁好。一边锁他一边思考要不要换一个大点的盒子存放他的秘密——前提是得方便携带。

    其实顾铭自己也不太能确定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但他清楚自己对师尊的憧憬与信任。他喜欢季风尘对他说话的样子,伸手扶他一把的样子,与他并肩作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