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认识您,”那女子眼里瞬时涌出眼泪,手捂着嘴巴呜呜地哭起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在这里当了七十多年的孤魂野鬼。”
“不记得了,”薛珽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琏琏,”女子啜泣着,“宋琏琏”
“你既然什么都忘了,怎么还会记得自己的名字?”薛珽抓住了女子话中疏漏,他今晚的确喝多了酒,但现在已经醒了七八分。
“这墓碑上刻着字,我识字,才知道自己叫什么。”宋琏琏怯怯地指了指,薛珽转身去看墓碑,上面的确竖直地刻了一排字。
因为历经多年风吹雨打,这几个字上的墨都快磨尽了,他凑近去仔细辨认——吾妻宋琏琏之墓。
墓碑上就刻着那么几个字,右下角并没有署上立碑人的姓名,照称谓来看,该是她的丈夫。
她死前便已经出嫁为人妇,但不知为何,她丈夫将她埋在了此间。
“你叫宋琏琏,”薛珽仿佛方才没听见宋琏琏的自陈,见她点点头,一转话锋,“锦珩山上荒冢不计其数,可每一座墓里只埋葬尸骨罢了,魂魄在他们断气的那刻就被无常勾走了。”
白天那些人的悲嚎痛哭也好,满怀诚意地祈祷也罢,都是对着坟墓和或许分解或许还没有的尸骨做无用功罢了。
“锦珩山上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堆了一座坟,墓里还留着一抹孤魂。”他不由感叹,自语道。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薛珽觉得奇怪,好像又忘了宋琏琏一直申明的她一切都不记得了,“无常为什么没来勾你的魂,他们不该在你临死之际就在旁等着吗?”
清明节晚,月亮还没像个盘子那么圆,月光清冷的光辉洒下来,虽然不能将锦珩山照得亮如白昼,但不难瞧清楚两人的神情。
薛珽似要追根溯源,眉宇间映着迷惑不解,仿佛已将她遗忘。
是他演技高超吗,她才没瞧出一些破绽,但没这个必要吧,从她身上,她想不出来薛珽还能获得什么。她更愿意相信,薛珽失忆了,他的认知里,她是完全的陌生人。
“忘了,”宋琏琏眼泪滚滚流落,“忘了,全都忘了,我只记得我在这悬崖峭壁上、荒僻孤冢畔当了七十来年的孤魂野鬼。”
不管薛珽是真的忘记,还是假的忘记,宋琏琏都打算抵死不承认自己还有生前的记忆。她已经是鬼了,她不想再被他打得魂飞魄散。
她呜呜呜哭个不停,表现自己的脆弱可怜,以博取他可能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