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看着何婉仪喝了一碗安神汤后,才服侍着她睡下了。只是她心里还有些话,只想说给何婉仪知道,遂同玉叶道:“你去瞧瞧四爷可喝了安神汤?睡下了不曾?茗双虽机灵,到底是个小子,没得丫头细心,你且去盯着,省得叫四爷吃苦头。”
玉叶答应了一个“是”字,遂转身离去,将门扉悄声关上。
何婉仪躺在床上,盯着帐子上的并蒂莲花,红肿着一双眼,懒懒地不想说话。
宋妈妈心疼地看着她,先是叹了一句:“究竟怎么回事,就闹成了这样子。”又叹道:“便是四爷哪里不对了,姑娘气性也大了些,到底是个爷们儿,脸皮薄了些,怕是心里头在了意,以后姑娘吃亏。”
何婉仪扯了扯嘴皮子,哑着音儿道:“我已经不怕了。”
宋妈妈瞧着她脸上似有灰心之意,心里暗惊,不禁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快告诉老奴知道,若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的,可叫老奴怎么回去见夫人?”说着便是拭泪。
何婉仪无奈地坐起身给宋妈妈擦泪,叹道:“妈妈何必多心,我本也没什么的。”说着往后靠在床头上,面有怅然道:“我就是看着刘姐姐,又看着县令夫人,心里觉得这女人活得苦。”
宋妈妈不明白,将何婉仪的手慢慢捂在手心,小心斟酌着道:“郑夫人瞧着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以后的日子又哪里不好?便是县令夫人,眼见着要生孩子了,若是个小子,这以后也不愁了,都瞧着挺好的,倒不知哪里苦了。”
何婉仪叹道:“这便不苦了?”说着摇摇头:“我觉得是苦透了,不过是挣不过命,只能忍着罢了。”
宋妈妈一脸莫名,何婉仪也没想她能明白,拍了拍她的手道:“妈妈去睡吧,闹了一回,我也乏了。”
宋妈妈只好道:“便是姑娘心里不痛快,要发作,也得慢慢地发,到底有了五姑娘,不好这般不管不顾的。”
何婉仪胡乱点了点头,宋妈妈无奈,又不敢再说,只好起身吹灭了灯,往外头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何婉仪一个人躺在床上,虽浑身疲倦,却觉得心里再没有这般平静过。不必再时时刻刻的计较,这贤妇该怎么做,心里仿佛卸下了重担,只觉得整颗心都要飞起来了。
相较于何婉仪难得的自在,朱兆平却是彻夜难眠,躺在床上左右翻转,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想得明白,一时又糊里糊涂,他本以为这后宅里的女人,便是套着一层画皮,剥了去也就见着了真面容,可眼下却不敢这么肯定了,似那位朱大嫂,不就跟条美人蛇一般,蜕了一层皮又一层皮后,竟还套着一层皮。
朱兆平长长地叹气,想起方才何婉仪对他的那些质问,不觉沉下心来。
他真不知道那位朱大嫂待他似有不同吗?当然不是,他虽鲁直,却也有所察觉的。但是他却想得简单,不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嘛,他只好好当着那无情的流水,自也不必理会那落花怎么个有情。至于那落花会不会因情生恨,朱兆平还真个儿没想过。
只是今个儿闹了这么一回,以往那些只觉得扰人心烦的事儿都凑在一处,朱兆平才渐渐觉得心惊了起来。可不是婉娘说的那些话,但凡她是个心里想不开的,憋不住的,当即闹出来,不说她自己个儿要遭罪,怕是依着他的性子,也要觉得她小题大做了。
这般想着,朱兆平便睡不下去了,从床上下来到了门口,打了门只觉冷风倒灌,冻得他直打寒战。正屋里却已经熄了灯,朱兆平无奈地在冷风里打了一会儿哆嗦,只得把门重又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