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海线不通,是他们按着所有发往中国的电报,凡是涉及股价及时政的,概不许发,只有洋人自己,才知道国内消息。我们这次,是中了洋鬼子的诡计。你看外面。”
交易所的黑板上,橡皮股票价格写了又擦,擦了又写,每一次都比前一次的价格低。写股价的学习生,拿粉笔的手,在不停的颤抖,看客们则愤怒的咆哮起来“小赤佬,你再乱写一个试试看,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有的人已经大喊道:“我卖,我出手!我手里有三百股,现在就卖……小朋友,行行好,等我的股票出手了你再写价格,我请你茶水!”
贵宾室这边,专门有人抬了块黑板进来,负责写价格的,是一位洋人。他比之外面的学习生镇定的多,每一次进来,都是从容不迫的涂掉自己所写的东西,然后写上一个让几个人心惊肉跳的数字。
戴家保拉着那洋人道:“这……这不可能。股价怎么可能变的这么快?”
那洋人耸耸肩膀“我很遗憾,但是这就是金融,有人哭,有人笑,不是很正常么。当然,考虑到传输速度,我们这边有滞后,所以,我想,伦敦的股价比现在更低。也许更高也说不定,几位不相信的话,可以继续观望。”
这个时候,即使想卖掉股票,也找不到买盘。何况三家钱庄手里拥有的股票太多,这么大的数字,一般人根本吃不下。陈耘卿的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朝另外几人道:“我要失陪一下,回家里看看,告辞……”
等他回到家里时,川汉铁路招商总办施典章,已经在客厅里等候多时。施典章算是陈耘卿的恩主,也是靠山。三百五十万两的川汉铁路股金,为陈耘卿提供了经济支撑,是以见他到来,陈耘卿就知道事情要糟糕,连忙命人奉茶水点心。
施典章道:“陈兄,咱们也不必兜圈子,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存在贵号的五十万两,存在利华的九十五万,还有私人借贷给你的那八十万,我全部都要提走。时间么,就在三天之内,请你务必把款备好,让我有交代。”
“施仁兄,这话从何说起?小号一向付利及时,也无慢待之处,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抽款?这么大一笔款,就算是要筹,也要给我们一个准备时间,怎么可能施仁兄一说用款,我这里立刻备足。即便是官银号,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陈兄,都到了现在,你还想瞒我么?”施典章从袖子里取出报纸,在他眼前一放“我住的是洋人旅社,每天都有洋人的报纸送来,我手下,也有喝过洋墨水的人。你应该知道,这笔路款得来不易,是四川七千万老百姓人人有份,个个摊派,凑出来修铁路的款。我放在你这里生利息,是为了多筹备一些经费,让铁路修建不再为难。如果你这里出了什么问题,你将面临的,是七千万川中百姓的怒火。四川哥子火性大,到时候我怕你这小院子,承受不住那股火。为了你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也请你老兄务必把款筹足,免得大家面上难看。”
陈耘卿连连拱手“施兄,言重了,实在是言重了。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正元是老字号的钱庄,信誉为本。慢说不会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不会让你老兄吃倒帐。我手里,还有大批的兰格志股票,这个股你是知道的,有洋人担保的,你不用怕。”
施典章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下语气“这样就最好了,我知道你老兄人品好,否则不会把这么大一笔款存在你手里。但是你也要为我考虑考虑,大家先小人后君子,公事上都要交待的下去才好。这样吧,你先给我准备八万两银子,这不为难吧?至于那些存款,我给你两个月时间筹措,如果逾期……后果自负。”
送走施典章之后,陈耘卿已经顾不上吃饭,直奔了陈家的藏金室。在那里,放着他所收购的大笔兰格志股票,将这些股票计算了一下价值之后,他的心略微放宽了一些。按照现在的兰格志股价,把它们处理掉之后,足以应付掉所有该付的款。最后即使不赚钱,也不会亏本。
上了马车之后,立刻吩咐车夫前往兰格志公司办事处,可等到他下来之后,却见外面已经围满了人。大多是穿长衫的,个别有几个穿着短打,流里流气的角色,一看就知,是白相人里的小瘪三。还有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这必是会乐里的名纪。
他找了一下队伍,却发现大家是胡乱站着,根本没队可言,只好随便站下又问身旁一个穿上衫的男子道:“朋友,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不进去?”
“进去,我们也想进去,可是兰格志不让。你看门首,二十几个红头阿三,还有十几个西探,西探手里还有枪。说是谁敢擅自冲击兰格志公司,就当强盗来办。这是什么鬼道理,他们才是外来的,反倒说我们是强盗,简直岂有此理。”
这当口,陆大生、戴家保两人也坐了自己家的车赶过来,他们与陈耘卿目的一样,都是来兑付股票的。戴家保在巡捕房有关系,请了一位西探过来,送了一块金表过去,那位西探也就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