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郡城郭不大,街上人烟稀疏,偶有几幢草庵板屋,也难见灯火。
城里开门做生意的几乎都是客栈,提供食水、仓房、马匹,以供往来商旅歇脚补给。
路金麒一行二十多人,有男有女,在商队扎堆的四方郡,倒也不算惹眼。
……
麒哥儿选了一家客栈落脚。
掌柜的该是他的熟人,土生土长的北境汉子,膀大肚圆,面庞晒得通红黝黑,一见着人,便操着一口不甚熟络的京师官话赶上来勾肩搭背,忙前忙后找伙计来卸车。
金喆与小燕儿谢娘子共住一间客房,房里装饰家具乏善可陈,火炕倒是很大,满可以睡下三个人,却冷得冰窖似的,叫人伸不开手脚。
不大一会儿,便有婆子来生炉子,火炕亦烧着了,满室升温,又送来热水,这下她立刻无话说,脱衣脱袜,倒进浴盆里,只觉得神仙瑶池也就这样了。
这一路车马劳顿,一洗皆无。
……
一番修整后,睡了个舒服的觉,后半夜炕上火渐熄,路金喆眯懵之间将自己裹成了个大蚕蛹。
第二天才刚卯时,天光就大亮,明晃晃的日头隔着窗棂直晒到眼皮儿。
北境天亮的早,谢娘子连马都喂过了,见这大小姐还在会周公,不免有心要逗逗她,忙拿了小燕沃在铜盆里的热手巾,绞也未曾绞,湿淋淋地往那张雪瓷一般的睡颜上呼过去——
路金喆却被这热手巾一敷,浑身毛孔舒畅,摊开四肢翻身过来,恍恍惚惚睁开眼,拿着手巾又抹了两把脸,嗓子着火一般地道:“水。”
小燕儿忙捧来一个碗,“才刚温的银耳汤,喝一口润燥。”
早起,火炕又被人点燃,路金喆裹在被子里睡出一身汗,现下喝掉半碗汤羹,才算真的醒神,拾起床脚手巾,又抹了两把脸,把谢娘子看得直乐。
小燕儿又从包袱里找出一罐脂膏来,拿簪柄挑了好些,点到金喆两靥,脖颈,四肢,为她细细抹开。
“这地方外头又干又冷,里头灶火又烧得猛,人都能烘成腊肉,不赖您缺水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