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逾寝宫里一片漆黑,连支聊以照明的蜡烛也没有,沈浮桥稳稳抱着他走到榻前,刚刚将他放上去,袍袖就被紧紧抓住了。
“哥哥,别走……”
轻到近乎呢喃的梦呓,一字不漏地落进了沈浮桥耳中。他单手撑在宁逾的枕畔,垂眸看着宁逾紧锁的眉头,忽然俯身以温柔缱绻的吻封住了他不安的恳求。
既是在安抚宁逾,也是在确认自己。
直到宁逾的尾鳍忽然扑了扑,不轻不重地拍了他的小腿一下,沈浮桥担心他睡不安稳,这才依依不舍地放过了他的唇舌,改而伸手摁了摁他的眉心。
还未等到宁逾展眉,沈浮桥的注意力便被掌心之下床褥的触感吸引了过去。他化出一枚莲花灯悬在床畔,温和似水的清辉洒下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青莲流云纹。
这是他们在雨霖山同居时,那处木屋里所用的床褥。
巨大的贝壳里除了这薄薄的一层,还铺着所有他以前穿过的衣裳,包括那些粗布麻衣,青衫长袍……这两个枕头也是他们曾经用过的,或许曾经沾染过他的气息,但三百年过去,被泡在深海里,虽用妖力封存着,又能剩下多少?
宁逾是不是傻?
沈浮桥如是想着,全身的血液却骤然冷了下来。他近距离注视宁逾冷厉憔悴的脸庞,胸腔内的神心一抽一抽地发疼。
确实傻。
否则怎么会无望地等他三百年……
像只死了饲主的笼中鸟,哪怕远走高飞重获自由以后,还用着主人的贴身物筑巢。
沈浮桥褪下神袍将其轻轻搭在宁逾身上,坐到他身边将他半抱起来,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免得他被硌得难受。
他一上榻,扇贝的上壳便缓缓合了下来,见其有严丝合缝盖上的趋势,沈浮桥随意伸手抵了抵,结果却发现了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痕。
他心口莫名一阵颤动,仔细摸去,能很轻易地辨认出那是数不清的“沈”字,一笔一划刻得极深极重,单是这样缓缓摸着,便教沈浮桥心中大痛。他指尖亮起魂火,借着温和的光线,能清楚地看见凹痕里新旧不一的血迹。
沈浮桥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沈”字,如同被当头棒喝一般,整个人目眩头晕起来,连指尖都忍不住发抖。
起初他并没有多在意这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