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冥山——
竹屋床榻里纱幔隐隐绰绰,微风吹过无声无息,忽而,里面探出一只手,那双手指节分明,指尖透红,皙白修长,手指轻轻一动,纱幔自动收束,这才看见床上人的真容。
一身雪白的道袍被撕扯开来,道袍之下的身体削肩细腰,青年人身姿绰约,身上满布红色印记,伤痕累累,从身下流出一大片骇人的猩红血液。当真是,一片狼藉。
谢挽春睁眼就看见了自己这副横陈的模样,身上的痕迹十分刺眼,他向下一摸,果不其然,小腹处出现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伤口没能结痂,脏器随着开裂的伤口出来,蜿蜒的血液淌了满床。
——他被盛渊挖走了金丹。经此一遭,灵力被搅弄的溃不成军,从伤口处四奔逃,不知不觉间,他眉心那道红色印记愈加殷红。愁云惨淡的脸配上这一道足以被打入歪魔邪道的心魔咒,让他看起来鬼气森森,哪有几分仙风道气?
谢挽春漠然地给自己穿好道袍,道袍上被撕扯开一道口子,他眉心一皱,略微上挑的桃花眼也跟着微眯。
所幸道袍只是破了一点,没沾染别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只隐约想起了盛渊破天荒来寻他双修,正柔情蜜意之时,盛渊用一把薄刃划开他的小腹,取出金丹,之后便走了。
他当时垂死问了一句:“给他么?”
盛渊头也没回:“嗯。”
他的命是命,难道我的就不是吗?
天知道谢挽春当时到底是心疼还是伤口疼,他到底也没有想到盛渊能为时越做到这个地步,取大乘者的金丹,无外乎从双修入手了。盛渊不是向来厌恶自己么?看来,为了心爱之人,也没有什么做不得的。
盛渊是他三师弟,十二岁拜入山门,是门派里修行最为刻苦的弟子,虽然资质不比自己,可也是少年天资,原本修行个几年便有飞升的可能,坏就坏在,他十六那年,碰上了妖修时越,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时越虽为邪道,却从不和妖修鬼混,为人清冷自持,骄矜孤傲,盛渊一碰上这朵高岭之花,便在劫难逃了。
这不,前几日魔域内一批鬼兵来犯,时越身为魔将,被伤其根本,没有几天可活。原本他就等着看戏,时越一死,他心魔也就除了,可还没等妖风邪气从魔域传出来,盛渊便将他的金丹挖走送与了时越。
明知他即将飞升,明知他有伤在身,明知他厌恶时越……可就是凭借他一颗真心,盛渊便轻而易举地拿走了他的金丹,毁了他的根基。
谁也不会想到,就连谢挽春自己也没想到盛渊会下此毒手,经此一回,当真是,山穷水尽,飞升无望了。
不出他所料,他如今这副模样,倒是被别人看了笑话,那些正道人士怕是要拍手称快直呼过瘾。不消多久,便要讨伐上南冥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