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秋
白丽梅的头胎能生得这么快,令洋大夫和助产士都非常惊讶,在问明她昨晚入睡就有隐约的腹痛,到黎明时阵法的腹痛已经无法令她再安睡的产程后,忍不住地佩服她的坚韧和忍痛能力了。
“姑娘,”奶娘明白后,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地说:“你该昨晚就告诉我的。孩子要是早半个时辰出来,可怎么办!”
白丽梅虚弱地笑笑,安慰奶娘道:“等再生老二我就有经验了。奶娘,我们好好把他养大,你以后可以埋在我身边了。”
奶娘连连点头,抬手擦去眼角不断涌现的泪花。今生已矣,唯望来世。可勤勤恳恳照料了15年的姑娘,能时刻记得自己唯一的心愿,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罗太太,来,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助产士把孩子收拾好的孩子抱过来给她们看。心里忍不住诧异这对主仆的关系。和奶娘关系好的女人味呢,她见得多了。但早早就定下来要把奶娘埋在自己身边的可挺罕见的。
白丽梅侧脸看看孩子,伸手指想触摸孩子肉乎乎的脸蛋,却胆怯地缩回了手指。她皱着眉头说:“奶娘,你看他的额头,是不是很像我父亲?”
奶娘接过孩子,很娴熟地抱在怀里,仔细端详了以后说:“嗯。是像他外祖父。老爷的额头天庭饱满,最是有福之人的相貌。”
白丽梅歪歪嘴角,在外人面前忍下对父亲的腹诽。他可不是有福怎么滴?有才华、有祖产、有相貌、少年就考上了秀才,引得十里八乡对白家侧目,祖父以为他能重现白家的辉煌。外祖父对他更是赏识,将掌上明珠一般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
只可惜父亲的科举宏图中止在成婚后。等父亲蹉跎半生考上举人了,但那是大清朝的最后一次科举,他没了以后进士及第、官居一品的可能。这不仅令祖父的殷殷心愿落了空,也把嫡母因他的花心和好色,勉强自己忍耐的最后底线击穿。嫡母在连失两胎后,夫妻俩几乎反目成仇。
无儿,成了父亲继续花心的理由;祖产底蕴,成了父亲接连纳妾的坚实后盾。而自己和将门罗家的婚事,又成为父亲在乱世中、身为一个书香门第的举人,保住家产和在县衙官位的护身符。
谁能不羡慕他的福气呢!
“罗太太,我建议你在我们医院观察一晚,确定没问题了再回家。因为有些产妇在顺产后,偶尔也会出现意外的。”佛兰在给孩子做了全面的检查后,温暖的蓝灰眼睛很认真地看着白丽梅说话。
“好。我听先生的安排。”白丽梅从孙太太那里知道了佛兰先生对生病的孤儿只收了药费后,如今是更尊敬佛兰先生这样的医者了。
下午,孙太太和刘太太一起过来探望白丽梅。原来是佛兰先生给孙太太打了电话,告知她白丽梅顺产之事。
孙太太很亲热地坐在白丽梅的床边,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有动静了让你奶娘来我家,可以打电话让医院派车来接的。”
白丽梅感激地笑笑,强打精神说:“我奶娘说到了医院还有走几个时辰才能生。我就想着反正是要走路,就不如走到医院好了。没曾想到这儿没多久就生了。”
刘太太就说:“嗯,是得几个时辰。不过,你是走到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