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九嶷便带着松涛离开了傅府,暂住湛园。沈允璋在十日后便离开了丰都,回了豫州,却将独子留了下来,让他代为照看。
一同跟过来的松涛很是费解:“小少爷要留下,带过去由夫人照看岂不妥当?”
“二位有所不知,夫人在世时主子也舍不得带小少爷来回奔波,可夫人已仙逝一年有余了。”湛园管事赵涉对宋九嶷道,“主子三月后便回,小少爷难得肯留下,还请宋郎君多费心些。”
“好。”宋九嶷轻声应下,忽而问道,“熙,是哪个字?”
赵涉眼中流露出恭敬之色:“小少爷名唤重熙。”
“重熙。”宋九嶷低声重复了一遍,重熙累叶,盛世昌平之意,“以后每日辰时送过来,一个时辰后再接回去。”
待赵涉出了这处院子,松涛就忍不住劝道:“少爷并不喜欢小孩子,何必应下!”
宋九嶷没有回答,各取所需罢了,沈允璋有问鼎之心,将皇长孙寄养,不过是要借他宋氏帝师之名提前造势,并无不可。
物极必反,盛极转衰,靖朝已太平了近百年,隐有日薄之势,他先前也好奇柳家能教出一个怎样的皇长子,而今看来,倒也能窥得一二。
此人心志坚忍,皇子之尊,十七年未在玉京露面,朝中几乎忘了这位唯一的嫡皇子,他却不骄不躁,稳如泰山,并非是心性平和,而是天生自傲,胸有丘壑,不急功近利;兼且野心昭昭,毫不遮掩,行事果决,眼光独到,倒也堪当大任。
春去夏来,六月间,转眼已是一片夏木深深,碧色荫浓,芭蕉当窗展绿屏,屋内案上一只兽炉中飘出一脉淡香,袅袅逸散,越发显得屋中安静无声。
软榻上铺了冰透的青玉席,触手生凉,煕儿小少爷正趴在上头,身边散了十来颗琉璃珠,流光溢彩,煞是好看,被他一抓,便落到地上发出‘啪’的脆响声……
“掉下去七颗,找回来。”软榻的另一侧,宋九嶷正侧躺在大软枕上假寐安神,一条白缎蒙着眼睛,才上的药,有些隐隐发热。
“哦,好!”煕儿点头应下,立刻就从榻上滑了下去,岂料脚一触地,便踩到一颗溜圆的珠子,登时就摔了一跤,头磕在榻上,‘砰’地一声响!
“唔……煕儿不疼……”小家伙两眼泪汪汪,揉着脑袋安慰自己,知道宋九嶷不会抱他,只得忍着疼一颗一颗捡珠子,他的手又肉又小,常捡了这一颗,又掉了那一颗,好不容易找齐了,一颗颗数过去,又只有六颗,顿时就憋不住眼泪了,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过来我看看。”宋九嶷朝他伸出手,下一刻手里就被放了三颗琉璃珠,紧接着又三颗,小家伙抽噎道,“我找……不到了……”
“找不到便罢了,”宋九嶷随手放在一侧,牵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撞哪儿了,叫松涛过来给你上药。”
煕儿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额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