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沉吟片刻:“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岂可一概而论。.当初罢丞相,其后复丞相,皆是因时而动。曹**以丞相弄权,并不代表丞相府就不合法。子玉莫非以为我和曹**一样,有篡立之心?”
他淡淡的笑了笑:“那你大可放心,我已垂垂老矣,儿子却还小,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你魏子玉的对手,更何况还有正方这样的忠厚老臣辅佐陛下,任何人的野心都难瞒过他的眼睛,要以丞相篡权,怕是无能为力,所以就目前来看,丞相府还没什么危险可言,子玉大可不必担心。”
魏霸暗自赞叹,诸葛亮病得这么重,依然思维锐利,这一招连消带打可真是漂亮。不仅表了忠心,还把李严给拉下水了。当着天子的面,他不称各人的官职,而称字,透着那么一股亲近随和的同时,又避免了他官职上的尴尬。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味胡搅蛮缠,未必落了下乘。
魏霸眼珠一转,又笑道:“将军高风亮节,世人所知,小子岂敢怀疑将军。不过,丞相府掌兵,与大将军府职权交叠,有叠床架屋之感,若不解决,终究是不妥的。以将军之见,当如何解决为上?是丞相府与大将军共掌兵权为好,还是干脆撤并了大将军府为妙?”
诸葛亮还没说话,李严先吓了一激零。撤并大将军府?那不是要我命么。魏霸今天这是怎么了,他怎么句句针对我。他连忙笑道:“子玉,你就不要为难孔明了,你看他的身体病成这副模样,就不能让他休息休息?”
魏霸微微一笑:“大将军的身体不错啊,兼了丞相府的职权,对你来说应该很轻松。反正诸葛将军贵体有恙,一时半会的大概也无法承担丞相的职权。”
李严闭上了嘴巴。魏霸这是把他推到前面,放在火上烤啊。不过,如果可能,他倒是不反对将丞相府的权利给拿过来。当然了,这根本不可能。
看着魏霸和李严一唱一和,诸葛亮暗自苦笑。他有些悲哀,因为他发现,要想堂堂正正的给魏霸套上束缚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魏霸不仅在战场上狡猾多变,在朝堂上也同样足智多谋。他以攻代守,紧紧的抓住丞相府职权上的漏洞不放,锲而不舍的加以攻击,根本不给他反击的机会。
他想用大义来困住魏霸,魏霸却先用大义来指责他。自己持身不正,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以前他大权独揽,没人敢指出这一点,挑战他的权威,时间长了,他有种错觉,觉得自己无懈可击。现在被魏霸撕去了那层伪装,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虚弱无力。
正如脸上的胭脂掩藏不住自己的疲惫一样。
他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却已经无力回天。他的心头涌过一股悲凉。他老了,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都老了,面对魏霸这样咄咄逼人的年轻后辈,他已经没有胜算。不管从体力上还是从智力上,他都没有什么优势。
直到目前为止,魏霸还没有使出全力,游刃有余,而他却已经筋疲力尽了。
见诸葛亮面色苍白,气息急促,刘禅叹了一口气:“丞相府的废立关系重大,不可轻忽。相父身体不佳,暂时就保持现状吧,等相父康复了再议不迟。来人,送相父回府休息。”
诸葛亮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多谢陛下垂怜老臣。”
刘禅挥了挥手,董允带着人冲上了大殿,抬起诸葛亮就走,临走时还不忘狠狠的盯了魏霸一眼。魏霸却挑了挑嘴角,不屑一顾。他对董允之流根本不屑一顾,但是他对刚才刘禅展示出来的果断却不敢掉以轻心。他指责诸葛亮不是丞相了,却以丞相自居,逼得董允改口,可是刘禅却依然称诸葛亮为相父,恭敬有加,这足以表明他对诸葛亮的支持。看着诸葛亮处于下风,他又强行中断了讨论,并且在不经意之间做出了决定,保持现状,在诸葛亮康复之前不讨论丞相府的问题,充分展示出了一个帝王才有的决断和霸气。
这货……真的德智体全面发展了?
魏霸很清楚中国政治的特点,从来都不是法治,所谓王法,那就是王的法,是王束缚普通人的法,却不会针对王。王法是一柄利器,几乎拥有无限的杀伤力,哪怕是一个庸才,掌握了这柄利器之后战斗力都会暴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