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靠在案几上,揉了揉酸涩的眉心,抵抗着一阵又一阵的倦意。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本来就容易让人产生困意,而张承为了防备魏霸在子时发起突袭,一夜都没敢解甲,一直熬到现在,眼皮早就重得像山一样,被这温暖的阳光一晒,睡意更是一阵阵的袭来,如东海的海浪。
不知不觉中,张承仿佛听到了海浪声,哗哗哗,轻柔而富有节奏的海浪声中,张承紧张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仿佛回到了儿时,跟着兄长,瞒着父亲,跑到东海边游泳玩耍,出没于大海之中,享受着自由自在的乐趣。
“仲嗣……”兄长的面孔从海浪中浮现,露出微笑。张承挥舞着双臂,拍打着浪花,奋力游了过去,突然间,兄长的面容像一阵烟似的化了,当烟散去,露出另一张笑脸,却不是亡兄,而是……魏霸。
张承一愣,忽然发现海上已经起了异变,海风呼啸,海浪翻浪,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浪头,扑天盖地的涌来。原来轻柔的海浪声也变得震耳欲聋,仿佛是万马奔腾,千军怒吼。
“啊——”张承翻身坐起,冷汗涔涔。这时,亲卫将掀开帐门闯了进来,急声道:“将军,敌袭!”
张承侧耳一听,耳边不是海浪声,而是喊杀声,虽然还有些隐约,却真实无比。他不敢怠慢,冲出大帐,冲上了中军的指挥台,极目远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大营的东西北三个方向烟尘大起,显然正有大军正迅速接近,在烟尘前,几匹快马正在狂奔,马背上的骑士几乎是伏在马背上,战马已经四蹄腾空,全力奔跑,骑士还是不停的挥舞着马鞭,希望战马跑得更快一点。虽然看不见他们的面孔,从他们的运作也能看出他们的惊惶。
张承知道,那是他安排在外面的斥候,和他一样一夜没睡,大概在野外打探消息时,抵挡不住困意,躲在一个角落里打了个瞌睡,等敌军快要到眼前才被惊醒。
魏霸好心计,连这个机会都不肯放过,利用我军最困乏的时候发起突袭。
张承暗自叫苦,连忙下达了作战命令。战鼓声隆隆炸响,打破了大营的平静。片刻之后,无数的吴军将士冲出了帐篷,到大营四周列阵,有的冲上了营楼,有的冲到营栅边,握紧了手中的长戟,拉开了手中的弓弩。
这些都是吴军的精锐,动作非常迅速,可是张承却依然不满意,这些将士太疲惫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再加上精神的紧张,已经让他们没有了往曰的迅捷反应,他们人虽然已经进入战斗位置,精神却没有调整到最佳的状态,整齐的阵势中透出一股散乱。
敌人来得太急,连出营列阵都来不及,现在只能依靠大营周边的营栅了。张承一边打量着周边的形势,一边让亲卫骑马出营,向五里外的益阳报警。
魏霸骑在一匹雪白的西凉战马上,盔缨和大氅随着战马的起伏而微微抖动,随风飘拂。他的神态很从容,看着远处的吴军大营,他的嘴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得意。
他知道张承和他部下的七千吴军现在很困,一夜加上半天没有好好休息,再被这午后的阳光一晒,正常人都会昏昏欲睡,就算他们训练有素,战斗力也会大减。更何况他还拥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六万对七千,这个仗不用打也知道结果。
魏霸不急不忙,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军布阵。他身边的四万大军中,只有一万是战斗力最强的常备兵,其他的都是预备役。这次战斗的目的不仅是要吃掉张承这支设在益阳城外的人马,还有让预备役将士熟悉战场的作用。
没有上过战场的兵,训练再好也是新丁。
黑沙和飞狐已经各领万余人马扑向张承和益阳之间,他们的任务是断张承的后路,同时阻击益阳来的援军——如果有援军来的话,任务比较艰巨,所以安排给他们的都是真正的精锐。六万大军包围张承,要的就是保持绝对优势的兵力,可以从容部署。如果能把孙登从益阳城里诱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双方相距五百步,蜀汉军的阵形开始变化,一辆辆盾车推到了阵前,竖起了两人高的厚重巨盾,一排刀盾手,两排长戟手,两排弓弩手在盾车后严阵以待,这样的阵势依次排出三排,组成三道宽达两里的盾城,然后慢慢的向前挤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