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进,魏国强大的战争机器被动员起来,天子曹睿亲自坐镇宛城,防备江东趁此机会北上。大将军曹真统兵八万,陈兵潼关和蒲坂津,骠骑将军司马懿统兵五万,对武关展开了不间断的猛攻。再加上宛城的三万人,以及陇右的两万余人,魏国仅是参战的总兵力就达到了十八万,可谓是自曹操征荆州以来动用兵力最多的一次。
除了参战的军队以外,为这些军队运输粮草的民伕也达到了惊人的数字,从北面的冀州、并州到东面的青州、徐州,几乎每一条主干道上,都有源源不断的运粮队。
关中、陇右是国家的根基,不容有失。魏国上至天子,下至县令长,都明白这其中的重要性,因此不遗余力,全力以赴,至于那些不太明白其中道理,或者说不怎么关心这些道理的百姓,他们除了俯首听命,又能有什么意见?
然而,倾国一战的曹魏却悲哀的发现,他们虽然动员了全国可以动员的力量,甚至把防守东吴以及北疆胡人的兵力抽调了一部分赶往关中,可是对关中的攻击行动并不顺利。曹真收集的船只被烧毁后,虽然在郎中马钧的主持下进行了打捞和修复,可是时间进度却大受影响,在没有足够的战船之前,曹真只好集中精力强攻潼关。潼关坚固,又有魏延的一万精兵驻守,曹真连日攻击无果,只能望关兴叹。
在武关,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骠骑将军司马懿不惜代价的猛攻数日,战损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人,五个方阵失去了战斗力,却依然止步于武关之外。司马懿每天都派快马将当日的战况送往宛城,让天子曹睿掌握最新的战况。他特别强调,守武关的正是逆蜀丞相府参军,在房陵打败了他,又用间关中,骗得夏侯懋团团转的那一位。
曹睿心知肚明,司马懿在自贬的同时,把关中丢失的主要责任放在了夏侯懋的身上。这不是司马懿一个人的看法,而是目前公认的判断。如果夏侯懋不是还在长安,而是回到了洛阳,他就算不死,至少也会被削爵,贬为庶人,否则无法平息众怒。然而他现在留在长安,就算所有人都想把他杀了,也伤不着他一根毫毛。
曹睿再次给司马懿派来了两万人,补足了他之前战损的兵力,随之而来的还有大量的粮草和辎重。
司马懿接到这些人马,立刻将他们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有了援军,魏军士气再次大振,司马懿又适时的下令大飨士卒,以恢复苦战多日的将士体力,并振奋士气,以备再战。
与城外的魏军相比,城内的蜀汉军就可怜了。
连日大战,城里的五千守军已经损失了三千多人,即便算上魏霸带来的两千人,折损率也达到了惊人的一半。这还是在魏霸改进过的霹雳车和连弩车威力远胜于魏军的情况下取得的。仅凭剩下的这三四千人,要想守住武关已经不可能。随着战局的越发惨烈,不仅士卒的伤亡增大,报废的霹雳车、连弩车数目也在急剧增加,作坊的生产能力已经渐渐的跟不上消耗的步伐,特别是石弹的储备已经耗尽。石弹的磨制有水轮机带动,可是石料的开采却受限于人力,没有了原始的石料,再多的水轮机也无石可磨。
一天的苦战过后,邓芝和魏霸并肩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下狼藉的战场沉默不语。接连几日人不解甲的战斗,让邓芝疲惫到了极点,两条腿都在发颤。他看了一眼城墙,伸手扶着墙垛,手指触及之处粘乎乎的,那是鲜血浸湿了城墙,泡得结实的夯土都有些发软。如果换在大战之前,邓芝根本不会碰一下,可是现在,只要能给他一点着力之处,别说是血,就算是臭哄哄的大粪,他也顾不上了。
实际上,城头连粪汁都不够了,只剩下让人欲呕的臭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实在不怎么舒服。如果不是渐渐习惯了这些,魏霸怀疑邓芝能不能在这里。
“子玉,丞相怎么还没消息传来?”邓芝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连日苦战,在城头奔跑呐喊,鼓舞士气,他的嗓子早就哑了。
魏霸沉默不语。他现在也没力气再去埋怨诸葛亮了。当初老爹的子午谷计划不是这样的,诸葛亮的主力应该在关中,以夺取关中为主要目的,为的就是有足够的兵力防守。现在诸葛亮改变了计划,主力出陇右,关中只剩有两万真正的主力,剩下的都是他用各种方法征召来的新兵,战斗力实在不容高估。之所以现在还能守得住,不过是因为有黄河天险,潼关和武关也都算坚固。可是随着曹魏的全国动员,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已经越来越明显,最后能不能守住,他现在也没有把握。
没有把握,也一定要守住。他非常清楚,如果丢失了关中,他们父子会有什么结果。
“也快了吧。”魏霸轻声说道:“魏军有法度,围城百日而援军不至,投降也不会罪及家人。马上就要百日了,守军的心理防线会崩溃,粮食储备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丞相破城的机会会大大增加。”
“所以我们更要坚持住。”邓芝低下头:“逆魏全力以赴,我们兵力不足,要想守到丞相赶来,难度不小。”
“难度再大,也不能轻言放弃。”魏霸转过头,看着邓芝,神情中虽然有些疲惫,却并不气馁,相反,他显得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