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带着邓贤匆匆走上了指挥台,打断了魏霸和吴懿的谈话。孟达脸上全是灰尘,双眉紧蹙,脸绷得像块生铁,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邓贤则显得更加凄惨,左脸上有一条刀疤,半边脸肿了起来,胸甲上全是血,左眼被挤成了一条缝,可是右眼却瞪得溜圆。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看起来有些怪异。
吴懿诧异的看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指,坐在他对面的魏霸立刻会意,起身给孟达让座。“孟将军,请坐。”
孟达一挥袖子,没好气的喝道:“罢了。”
吴懿眼神一闪,笑道:“子度,这是怎么了?仗打得不顺利?”
孟达嘿嘿一笑:“是啊,仗打得不顺利。今天被司马懿这个畜生害苦了,每次要破城的时候,他就来一批援军。鼓声一响,城头的援军就发了疯似的反攻,我已经伤亡超过四千,再打下去,可就要全军覆没了。”他转过头,话里有话的说道:“子玉,你留的那一手,是不是也该拿出来了?再等下去,可就来不及啦。”
魏霸一听就明白了。孟达这是损失过大,要求魏风参战。现在樊城周围的蜀军主要分成三部分,孟达率领的七八千人,吴懿率领的朝廷大军万余人,冯进等人约五千,最后剩下的就是魏风率领的六千精锐。前三者现在都拼得很凶,孟达和吴懿都已经损失过半,冯进等人损失也近三分之一,只有魏风除了击杀胡质那一战之外,一直隐在山林里,所以没什么损失。孟达要他们参战,无非是担心自己损失过大,元气大伤。他的部下中有一半是他的私兵,这些私兵如果伤亡太重,忠于他个人的力量就会减弱。
“怎么,子度信心不足了?”吴懿推过一杯酒,不紧不慢的说道。
“不是我信心不足,事实摆在这里。不打败司马懿,樊城的守军心不死,我们很难得手。”孟达见吴懿如此从容,也不肯落了面子,接过酒呷,一口饮尽,这才放缓了语气:“将军,我孟达无能,未能如期攻克樊城,实在是愧对将军的信任。”
吴懿含笑不语,孟达话里有话,看似自责,实际上是对魏霸的计划产生的了质疑,只是话说得很隐晦罢了。他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子度,不是你无能,而是司马懿太狡诈了。我相信,如果不是援军一批接一批的到来,你早就拿下樊城了。”
孟达哼了一声,没有接吴懿的话头。他拿起案上的勺,先给吴懿添满酒,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端在手里,慢慢的转动着酒杯。“那将军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正要找你来商量,你倒先来了。正好,我们就一起想办法。”吴懿瞟了魏霸一眼:“子玉,你把我们的计划对子度说一遍,看看他有什么意见,也好一起斟酌斟酌。”
“喏。”魏霸恭敬的行了一礼,拿出一张草图铺在案上。“孟将军,因为司马懿的怪招,我们丧失了攻破樊城的最佳机会,眼下不得不变阵。经过孟将军的两天猛攻,我们相信樊城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可是正如孟将军所说,这口气不在城内,而在城外,在司马懿的大军身上。要破樊城,就要先破司马懿。司马懿一败,樊城守军自然崩溃。”
孟达点点头,抚须不语。邓贤却插嘴道:“恶战至此,我军包括水师也不过万余人,司马懿的兵力依然超过我们。依托阵地防守,我们还能支撑片刻,若是反击,岂不是正中司马懿下怀?”他冷笑道:“除非尊兄出战,他们可是一直养精蓄锐,一点损失也没有。”
魏霸瞅瞅邓贤,知道邓贤对魏风有意见。他在邓塞被司马懿打得落荒而逃的时候,魏风他们应该就在附近,可是魏风一直没有露面,更谈不上支持。他的三千多人只逃回来一千人左右,损失惨重。
魏霸也搞不清为什么魏风、马谡到现在还不动手,不支援邓贤还情有可原,可是这里的仗打得这么惨烈,他们依然没有任何举动,这就显得有些不正常了。他相信这一定是马谡的主意,那么马谡究竟在想什么?莫非他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削弱孟达的实力?如果是这样想,那可就有些恶劣了。
可是当着孟达的面,魏霸不能这么说,他笑了笑:“邓将军,你说得不错,这一次,正是用这只奇兵的时候。”他用手指点了点草图,把孟达、邓贤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战术安排上来。邓贤本来一肚子火,可是魏霸既然说这次要动用魏风那支人马,他也无话可说,只好捺着性子听魏霸解说。
因为司马懿的意外之举,蜀军攻破樊城的最好机会已经失去,针对眼前的困境,魏霸和吴懿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放弃攻城,先击败司马懿再说。司马懿这个怪招是个双刃剑,在打乱了蜀军部署的同时,也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接着再攻,伤亡必然会很大,胜了也是惨胜,不攻,那樊城的守军被他们鼓舞起来的士气必然会直线下落,樊城很可能被攻破。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司马懿选择了继续进攻,不惜代价的要与蜀军共存亡。他可以拼命,但是魏霸不想和他拼命。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等到明天,时间拖得越长,魏军的铁骑到来的可能性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