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绩走进大帐,对诸葛恪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躬身给潘濬行了一礼:“零陵南部都尉朱绩,见过将军。”转身又对诸葛恪颌首示意,然后便平静的入座,将腰间的战刀抽了出来,轻轻的放在案上。
诸葛恪强压怒火,冷笑一声:“如果我记得不错,零陵南部都尉的驻所始安是在严关之南吧,如今严关失守,始安已经成了魏霸的驻兵之所,不知道朱君有何方略,夺回严关?”
朱绩瞟了他一眼,略作思索,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摆出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我知道了,元逊兄在太子身边任僚属,却不知道大王之前已经下令我听命于陆将军,驻守在益阳一带,并不在驻所。”
诸葛恪正中下怀,当下应声说道:“这么说来,严关失守,与陆将军也有不可分的干系了?”
朱绩咧了咧嘴:“严关是由吕凯把守的。以严关之坚固,他居然没能守过半个月,这着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陆将军身为荆州军区的最高将领,当然有脱不开的干系。就像元逊兄丢了临贺,分明与潘将军没什么直接关系,可是潘将军同样也无法置身事外一样。”
诸葛恪哼了一声:“丢失临贺,的确是我的责任,其实和潘将军没什么干系。不过,若非你不肯来援,我又如何会丢失临贺?朱君,你这个责任却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朱绩连连摇头:“元逊兄,你太激动了。第一次上阵,就遭遇如此惨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为将者当愈挫愈勇,稍有挫折就心浮气躁。可是兵家大忌。”
诸葛恪勃然大怒,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突然站了起来,戟指朱绩:“朱绩,你还有脸狡辩?临贺失守,交州尽入魏霸之手,对我大吴有什么样的影响,你难道不知道吗?延误军机,不知自责。尚在此哓哓,你不觉得羞耻吗?”
朱绩沉下了脸,眼皮挑了挑,伸手去握案上的战刀。诸葛恪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伸手去拔战刀。朱绩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长身而起,对一直没有说话的潘濬拱了拱手:“将军,我军务繁忙,没时间争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暂且告退,将军若有什么军令,我必从命就是。”说完。转身扬长而去,从头至尾,没有看诸葛恪一眼。
“你站住!”诸葛恪追了上去,厉声大呼。朱绩忽然停住了脚步。扭过身,怒视着诸葛恪,寒声道:“诸葛恪,我看在你初上战场便遭折恤。情绪不稳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若是你欺人太盛。一再相逼,我认得你,我的刀可认不得你。”
诸葛恪愕然,没等他回过神来,朱绩扬长而去。
诸葛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胸口起伏不停,气息如牛。他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朱绩一再提及他的败绩,就像撕开他的伤疤,打得他的脸啪啪作响一般,让他的脸火辣辣的。他转过身,看向潘濬,却发现潘濬阴着脸,神情很不悦。他突然惊醒,自己和朱绩在潘濬面前争吵,连潘濬都给牵连了,对潘濬的面子是一个极大的伤害。
“将军,他……”
潘濬眯起了眼睛,如刀剑般的目光射向诸葛恪:“元逊,你知道大王派你来临贺的用意吗?”
诸葛恪沉吟半晌,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些沮丧。他知道孙权派他来临贺是和潘濬配合,打败魏霸,从临贺进入交州,阻止魏霸在交州的进展。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遏制江东系在兵权上的无限制扩张,争取将兵权抓在非江东系的手中。潘濬是荆州系,他是江淮系,他们应该联手对付江东系。
可是现在,全被他搞砸了。
如果告到孙权面前,孙权也许会理解他,可是孙权却不能制裁朱绩或者陆逊。他和朱绩是平级,朱绩可以支持他,也可以不支持他,对他的举动,孙权没有理由处罚他。如果从身份背景上来说,朱绩的身后是陆逊,是他的父亲朱然,同样不可小视。孙权为了权衡利弊,也不会惩处朱然。
如果不顾大局,一定要对江东人挑刺,恐怕潘濬都不会答应。这件事注定了只能由他一个人来背。